“很遗憾，没有带大家走到终点。”一周后，哲库全体大会的余波还在继续。OPPO自研芯片计划沉沙，旗下芯片设计子公司哲库突然解散，手机厂商造芯之路坎坷。OPPO不是首家涉足“造芯”的企业，也不会是最后一家，许多知名手机品牌都在这条路上前仆后继，以求在激烈的“红海”竞争中拔得头筹。在专家看来，当下的芯片领域路线分化、技术艰深，价格波动更是常态，无论老前辈还是后来者，谁也不能保证彻底站稳脚跟。
聚散之间
业内甚至曾流传一种说法，国内芯片设计岗位的工资是哲库拉起来的。
北京商报记者通过走访业内人士，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猜测，毕业于北科大的张先生透露，身边有学长跳槽到哲库IC设计岗位，一年能够拿到50万元以上的薪资，不料想只拿了一年高薪，随着公司解散便再无下文，本来学长计划在成都购房，如今计划也已搁浅。
5月11日晚，OPPO芯片自研公司哲库给员工发送内部邮件，称公司以IT账号和门禁系统将要升级为由，告知员工第二天居家办公。随后就在第二天上午，哲库CEO刘君、COO朱尚祖等四位高管召开了全员大会。在一则流出的内部会议视频中，CEO刘君几度哽咽，宣布了一项重大决定:“经过审慎地讨论，公司决定关停哲库，终止芯片自研业务。”
尽管哲库以及OPPO方面对解散原因讳莫如深，不过市场猜测，自研芯片成本过高，尤其在人才招揽上不惜重金，最终导致财务上难以为继，虽然未曾上市的OPPO并无公开财报，但从第三方统计数据推测，当前OPPO手机均价约1420元，全年销量约1亿部，净利润乐观估计能达到70亿元，而花在哲库上的开支很可能占全年利润的1/3。
有HR行业中人士则对记者透露称，两个月前，哲库或将关停的消息圈内便有所风闻，同业公司HR计划着借此机会网罗人才，相比新毕业生，成熟员工更受青睐，而此前发出的不少校招offer也被“hold on”。
另有毕业生表示，哲库的解散令行业意外，此前毫无征兆，甚至还在计划秋招，就在今年3月，哲库HR还在联系应届生进行面试。
刘同学表示，哲库这家公司在圈子里认可度其实挺高，但可以感觉到，近年来芯片设计企业并不好过，尽管许多学长和前辈的薪资并未下降，但是加班时间变长，工作压力加大，如今的芯片设计企业有些“内卷”。
北京商报记者通过招聘平台了解到，哲库对通信系统架构工程师开出了3万-5万元的月薪，并明确表示会有4个月的薪资作为年终奖，Modem芯片数字IC设计岗位的薪资达到4万-6万元/月，另有3个月薪资作为年终奖。记者在平台上尝试与哲库HR沟通，但发过去的消息均石沉大海。
针对哲库科技解散问题，北京商报记者联系OPPO进行采访，但截至发稿未获回复。
芯片生意
OPPO一直是国产手机领域中一支重要力量，据Tech Insights数据统计，目前OPPO以10.3%的占比位居全球智能手机市场份额榜单前四，独立研究机构Omdia的数据指出，OPPO在2023年一季度的出货量为2700万台，市场份额也由9%上升到10%，尽管如此， OPPO在造芯这一赛道上还是没能站稳脚跟。
实际上，哲库的技术力量并不弱。2020年，哲库科技将芯片业务命名为“马里亚纳计划”，其优先级最高的业务为SoC芯片，业内称为“大芯片”，2021年12月，NPU芯片马里亚纳X正式亮相。一年后，芯片马里亚纳Y也正式发布。彼时OPPO芯片产品高级总监姜波信誓旦旦地表示，“马里亚纳X是我们的第一步，马里亚纳Y则是我们漫漫长路上的一小步”。
据了解，马里亚纳X是一枚高算力的影像处理芯片、马里亚纳Y是一枚高速蓝牙处理芯片。两款芯片都内置了哲库自研的NPU，赋予芯片在处理影像数据和蓝牙通讯时的AI能力，从而为用户带来更加智能的体验效果。
广科咨询首席咨询师沈萌认为，哲库之所以黯然落幕，主要还是选错了时间点，OPPO在2019年决定要斥巨资自研芯片时，全球经济还没有经过疫情的洗礼，随着疫情的暴发，不仅加剧了芯片企业正常经营的难度，也严重冲击了手机产业的需求。从数据中也不难看出，手机销售明显下滑。
据IDC数据统计，2022年，全球智能手机整体销量同比下滑了12%，国内智能手机总出货量仅2.86亿台，同比下降达13.2%，创下历史最大跌幅纪录，尤其是OPPO，降幅达28.2%，寒意延续到了今年一季度，期间全球智能手机出货量下滑13%，跌至2.7亿台。
尽管造芯之路并不好走，但踏上征途的国产手机并不只OPPO一家。
资深产业经济观察家梁振鹏认为，手机品牌之所以在造芯之路上前仆后继，最重要的原因，还是希望在“红海”竞争中建立“护城河”，更好地塑造品牌亮点。在手机产品趋于同质化的今天，UI交互设计、产品外观等层面已经很难找到突破点，只有从底层芯片上深挖，才有可能营造差异化优势。
技术瓶颈
业内观点认为，哲库的失利或许饱含遗憾，但不应被过度苛责，在世界范围内，即便是手机龙头的造芯之路也颇为崎岖。
以苹果公司为例，尽管其用于手机的A 系列芯片，以及用于电脑的M系列芯片可以和高通骁龙一较高下，但基带芯片一直是绕不过去的坎，在5G基带产品上，苹果一直想摆脱高通掣肘可惜未能如愿。
2019年7月，苹果宣布10亿美元收购英特尔智能手机调制解调器业务，英特尔的2200名工程师也随之加入苹果，同时，英特尔约1.7万项无线技术专利也一并归苹果所有，2020年12月，苹果高管公开宣布了自研基带芯片的计划，准备告别高通，不过据最新消息显示，iPhone 15系列将继续采用高通5G调制解调器，苹果自研芯片计划至今仍然没能成功。
需求疲软与过量的库存，导致芯片价格自2022年下半年起开始持续下滑，数据显示，存储芯片价格在2022年三季度开始进入快速下跌通道，2023年一季度价格已同比近乎“腰斩”，逼近现金成本，期间，DRAM价格跌幅高达20%，NAND Flash价格也下跌约10%-15%。
沈萌指出，几十年来芯片产业分工不断细化，各个生产环节日趋独立，最终形成设计、制造、封测三大板块，之所以如此，正是由于芯片技术难度不断上升，产业规模不断扩大，没有一家企业能把控整个链条，例如中芯国际、台积电这样的生产商将精力放在厂房、生产线建设，并无向IC设计环节拓展的需求。
专家称，芯片设计企业虽然资产较轻，但并不意味着没有压力，由于各个终端产品特性不同，客户要求各异，所以设计阶段呈现碎片化特征，大部分产品并不能通用，一旦下游客户情况变化，设计企业势必遭到波及，表现在财务数据上，则是利润下滑和大规模存货、坏账计提减值。
对于哲库的结局，OPPO前副总裁沈义人在微博上的话堪为注脚:“钱能解决的问题其实不是‘大问题’，无非是多少、快慢和怎么解的问题”，“而钱解决不了的问题，往往才是真的‘难题’。”
如今在市场观点看来，真正的难题，或许是芯片领域内从未止息的波动，充满机会的行业往往也风高浪急，瞬息万变的环境下没有谁能保证笑到最后，至少OPPO尝试过。